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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第1页)

林渡舟接著道:「如果你需要任何心理諮詢,可以來找我。昨天,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專門來我的諮詢室嗎?」

我頓了片刻,如實回答,「不是。」

轉了半晌的淚還是沒撐住落了下來,啪嗒兩聲,滴在手背上。

我從前不愛哭,因為我過得滿足,家人和睦,有人深愛,理想終將實現。後來和他分開,我其實也沒怎麼哭過,因為那是我自己選擇的,我沒有資格假惺惺地難捨難分。

可回到9月1日之後,似乎要把前半生沒流過的淚給流乾淨,每天早晨醒來,枕上都是濕潤的湖。

大概這是第一次,我發覺自己的無能為力。如果沒有辦法改變,我還將在一個多月之後,再一次面對那樣的結局。

林渡舟大概以為我的生活很不順,似乎想要客套地安慰一番,「葉清川,你……」

「林渡舟,」我打斷了他,明明我們比肩而坐,可我覺得中間隔了那麼遠的距離,遠得我們好像各自坐在寂寥的孤島上,只感覺到冷,「我是不是教過你,我不開心的時候該怎麼做。」

旁邊的身影頓了一瞬,他答道:「嗯。」

林渡舟鬆開了自己的安全帶,呆坐片刻,還是側過來,傾身靠攏。

我也鬆開安全帶,靠向了他。

車停在在無人的小巷,車內的光線越來越弱,我靠在林渡舟肩上,感受睽違六年的依賴。他抬手,環住我的臂膀,我十年前教他這樣做。

我教過他說情話,教他擁抱、親吻、廝磨,教他表露出滿腔的歡喜和偏愛。我說林渡舟,你不應該把自我悶在心裡,如果你愛我,就證明給我。

緊貼著的肌膚熱度升騰,我感覺到他的心跳,急促而富有生命力,充斥著所有感官。

我記得當年我們最喜歡的姿勢,是他仰頭靠著沙發,我跨坐在他身上,手臂相擁,我倚著他的肩,米白窗簾在陽光中輕輕晃動。我聞到他的味道,當年沒有香水,只有淺淡清香的香皂氣味,我們說起一天的事情,從早晨說到見面的那一刻。

我好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從夢見十年前的初遇開始。

夢中他還是常常拉著他的小提琴,我在天台跳舞,從蟬鳴陣陣到楓葉飛揚,再到潔白的碎雪落在他的眼睫上。

他穿著淺色的大衣,垂下的圍巾被風托起來,飛舞在漫天的雪花里。手臂依舊優雅地擺動,指尖被凍出了紅暈。悠長的樂聲浮沉起落,我們都像跌進玻璃球一般的世外之境,乾淨明亮,晶瑩剔透,一塵不染。

我停下了動作,他於是也放下琴弓,我們相互擁抱,呼出白花花的霧氣。

林渡舟鬆開手,轉身站上了圍牆,大雪在他肩上鋪開薄薄一層,我追上去,拉住他的手。

我們像白鷺一樣扎進空中,掠過一層一層的樓房,還沒有落在鋪滿厚雪的地面,海水湧上來,林渡舟被淹沒進去。我在匆忙中拉他的手,抓住了他的指尖,他的手又在沁涼的海水中從我掌心滑落下去。

他沉入昏暗的深海,我聽見自己嘶啞的哭聲,大喊著他的名字。

「……林渡舟!」喘息急促失控,我猛然睜開眼,一滴冰涼的淚從鼻尖滑落,枕頭又濕了一片。

眼前是熟悉的米白色窗簾,貓正懶散地臥在我身邊,「喵喵」地回應了兩聲。

我懊惱地抹了一把臉,不知道怎麼就變得這麼矯情。

窗外已經一片昏黑,隱約有暖黃的燈光,所有的知覺都逐漸鮮活起來,我從此起彼伏的人聲里聽出了李爺爺的叫聲,很是興奮地在喊「清一色槓上炮」。

夜麻將還沒散場,轉頭看牆壁,掛鍾走到了九點一刻,屋裡空蕩蕩。

門口傳來開鎖的聲音,我心裡一陣警覺,撐著床探出腦袋,仔細辨認。

透過臥室的門口,我看見大門被打開,纖長的手指把住門框,接著邁進了勻直的腿。

林渡舟髮絲濕潤,挽起的袖口落下水滴,肩上的黑色襯衣也沾了水漬,衣領貼著他的鎖骨。他的神色褪去了前兩日的沉靜,眉眼舒展,像夜風一般溫柔。

第1o章【43天】小孩。

我半躺在床上,愣了好久沒緩過神來。

林渡舟提著一堆東西,香氣飄進了臥室,最近幾天都提不起的胃口在這一瞬之間被勾起來。

我掀開被子起身,到客廳看貓碗,裡面裝著添的貓糧,小山丘的模樣很完整,看樣子小朋友一口都沒吃。

頓了片刻,我才抬起頭來,看向正在擰袖口水漬的林渡舟,到衛生間拿了一條毛巾遞給他。

林渡舟看也沒看我一眼,默然接了過去,像是要用多大的勇氣似的,半晌才說:「謝謝師哥。」

今天在河邊走那一截過後,總感覺乏力,可這會兒突然覺得精神都給睡回來了。我坐到沙發里,伸了個懶腰,假裝不是很在意,「坐吧,有一點濕沒關係。」

林渡舟沒應聲,聽話地坐下了,抬起手來擦自己的頭髮。黑色襯衣因為他的動作勾勒出了胸腹的輪廓,背脊挺拔而流暢。寬肩,窄腰,線條一路向下延伸,順著襯衣褶皺鑽入平整的西褲,又被橫向的皮帶切分,沿著他精瘦的腰線,畫成一個完美的圈。

我垂下眼瞼,離開了視線,「外面下雨了?」

他的指尖一頓,將毛巾放到了桌上,悶聲回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