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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室里的貓突然跑出來,高昂著尾巴,步伐輕快地跑到林渡舟腳邊,居然不沖林渡舟低吼了。
林渡舟俯身摸了一下小朋友的腦袋,握著門把手,低聲道:「半夜醒來,可以給我打電話。」
我的心跳像是亂了陣腳,跳錯了一拍。門被關上,咔噠一聲落鎖。
奇怪,今天之前,林渡舟對我的態度還不是這樣的。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半夜對他說了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
小朋友見林渡舟走了,才大搖大擺地去它的碗邊吃飯。吃飽喝足到了我的身邊,跳上沙發,姿態不雅地張著毛茸茸的腿,埋頭舔毛。
我看著它,抓抓它的肚皮,「難道我一覺睡了一整年?怎麼你跟他關係也變好了?」
小朋友被摸得舒服了,張牙舞爪地在沙發上打滾,我陪它鬧了一會兒,手指一僵,轉頭看向房間角落。
平時為了看貓在家裡有沒有搗亂,我在家裡安了一個監控。
不知為何,心臟在胸口跳得出奇的快,我打開電腦,翻出夜裡的監控畫面,調到傍晚回家的時候。
在今天見到林渡舟之前,我已經好幾天難以入眠,而今天在車上靠著他的時候,霎時間積攢了好幾天的困意席捲,我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也許中間醒來過,但我總覺得是夢,而夢中的畫面卻像是真實,一片模糊,交織成混亂的網。
晚上七點四十五分,大門打開,林渡舟背著我進門,攝像頭放在地面,畫面里只有他的下半個身子。
他托著我的身體,我的腿垂在他的腿側。
小朋友從臥室里跑出來,看見他,隔著一段距離沖他低吼。
林渡舟沒理它,放輕了步伐走進臥室,我聽見自己的夢話,嘰里咕嚕,的確像林渡舟說的那樣,話不成文。
我是生產隊的牛嗎?人家拼命犁了二里地也沒有我這麼困的。
畫面只能看見空蕩的臥室門口,裡面傳來林渡舟的聲音,「不用管,睡吧。」
我將進度條倒回去,反反覆覆聽了好幾遍。
誰不用管?不用管什麼?
林渡舟在裡面待了得有十分鐘,小朋友就一直站在門口張望,用它圓滾滾的屁股對著鏡頭,時不時傳來一兩聲低吼。
林渡舟輕聲走出臥室,關上了門,蹲下身來和貓面對面。
小朋友一邊往後退一邊繼續吼他,毛茸茸的屁股蛋兒完全占據了監控畫面。
有嘩啦啦的聲音,像是貓糧倒進了碗裡。不久,林渡舟溫和的聲音輕輕傳來,「只能一小會兒,儘量不要出聲。」
畫面里又是片刻的沉默,小朋友警惕地退後,繼續朝林渡舟低吼。
吼到一半,屁股蛋兒被挪走,一雙手將貓抱起來,腕錶的錶盤反射著暖黃的燈光。
小朋友背對著監控畫面,憨厚的背影懵懵懂懂,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惱羞成怒,歪頭就咬在了林渡舟的手上。
林渡舟吃痛,「嘶」的一聲,鬆開了一隻手,小心地摸摸小朋友的腦袋,輕聲叫它,「乖。」
這畫面出人意料的,我看得心裡暖洋洋,沒想到林渡舟還有這一面。而在他說出這個字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好像整個人都僵住了一瞬,心從棉花枕頭跌落到空曠的無人之地。
我敲擊鍵盤,倒退幾秒。
畫面重播放那隻輕輕撫摸小貓的手,那聲呢喃再次響起。
「乖。」
我渾身發麻。
這不是林渡舟說的話。
仔細辨別,確實是林渡舟的聲音,可音調、語氣,都不是林渡舟會有的,任何情況下都不是。
這種語調更像是小孩,帶著稚嫩,透露出明朗的歡欣。
畫面繼續播放,林渡舟抱著貓,一直輕柔地撫摸它的毛髮。小朋友被摸得舒服了,漸漸放下戒備,發出細小的呼嚕聲。
林渡舟坐在地上,抱著貓一刻也不撒手,畫面卡在他的肩膀,看不到神情。
我突然想起那天他在客廳,看到臥室里的貓,歡喜的神色在眼中一閃而過。
大約持續了五分鐘,小朋友沒有表現出要逃離的模樣,反倒揮著爪子跟林渡舟玩了一陣。林渡舟動作輕緩,放下了貓,小聲說道:「我好啦。」
還是幾歲小孩子的語氣,稚嫩、歡脫、單純。
片刻過後,林渡舟一言不發地站起了身,輕輕打開臥室的門,側身朝里,似乎看了我片刻,然後步伐沉穩地走向門口。
貓還沒玩夠,跟在他腳邊打轉,但林渡舟完全沒有理它,和剛才將貓抱在懷裡的模樣判若兩人。
門被關上,小朋友回到臥室。畫面里只剩一片寧靜,仿佛無事發生。
第11章【42天】走出圓圈。
平時和師姐練舞的時候,她總是喜歡轉圈的動作,踮著腳,腿在空中劃出一個又一個的圓,循環往復,周而復始,每一秒鐘都是一個嶄也陳舊的輪迴。
我害怕轉圈,儘管已經練過了成千上萬次,熟練得閉上眼也能保持平衡。
那些天台上的時刻,我就在不知疲倦地練習,合著林渡舟的琴音。後來我們一起去過海洋館,海豚會帶著飼養員在狹窄的空間裡一圈一圈地遊動,嘹亮的叫聲穿透水波,在空靈曠遠的聲音里,海豚仍舊沉浮盤旋,每一圈都像在織造命運的繭。
我問林渡舟,我轉的一千一萬個圈,像不像我們逃脫不出去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