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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視著我的雙眼,神色充滿理性,不帶一絲感情,「前段時間經歷了什麼?」
「我……」支吾了半晌,我知道這事沒法和他解釋。
難道我說,因為你就要死了,而且是突如其來的,沒有任何預兆;也是莫名其妙的,甚至連自殺還是他殺都沒有確切定論。
而且我很在乎,在乎到每一天除了想改變這件事情的到來,就是在無休止地流淚。我控制不住每一次洶湧的情緒來臨,翻滾咆哮,將我完全裹挾。
「是舞劇排練摔下高台的那次嗎?」林渡舟在筆記本上寫下症狀,話語停頓了一瞬,「我記得有三年了……三年之間,都是這麼過來的嗎?」
「嗯?」我歪著頭看他,竟然在他冷冽的神情中看出一絲緊張,忍俊不禁,「我在國外巡演摔的,你怎麼知道?很關心我啊。」
「葉清川,差點坐一輩子輪椅,你很驕傲嗎?」林渡舟話語狠戾,神情凝重,像是深切的責備。
見他好容易武裝起來的一身冷酷轉向失控,我實在樂不可支,沒忍住低低地笑出了聲,「有一點吧。」
林渡舟緊攥著筆,皺起眉頭,大有要將寫著我名字的紙頁撕掉的架勢。
「哎,林渡舟,」我坐起來,身體前傾,把著桌沿看向他,「我根本沒什麼事,今天來找你也不是為了做什麼無聊的諮詢。」
林渡舟與我四目相對。
我托著腦袋,饒有興地看著他,「讓小朋友出來,我要和他說話。」
林渡舟眸色微動,沒有回應。
我的花臂貓咪大搖大擺地跳到我腿上,抬起頭用圓滾滾的大眼睛盯著我。
我把它推下去,「沒叫你。」
林渡舟合上筆記本,任憑我的話掉在地上,轉身朝臥室走去。
「林渡舟,」我叫住他,「我都知道了。」
第14章【41天】都是林渡舟。
「所以,你還沒有發現他記憶缺失的證據?」胡淵坐在我對面,餐廳剛好又響起了他和林渡舟合奏的曲子。
「不僅是沒有找到證據,」我有規律地捏著自己的指尖,從拇指到食指,從小拇指返回無名指,「教授,他什麼都記得,我不覺得他有任何記憶缺失的跡象。」
「明白,」胡淵點頭,交叉的手指緊握了一下,似乎對這樣的回答不是很滿意,「那麼,在你直接請你的朋友呼喚出副人格的時候,他並沒有聽你的話嗎?」
指尖捏到左手的無名指,我停下了動作,苦笑了一瞬,「是啊。」
昨天在我莽撞地告訴林渡舟,我已經知道他有雙重人格這件事時,他呈現出的只有警惕和防備,將自己周身都壘起堅不可摧的高牆,咬牙請我離開。
說是「請我離開」,實在是我厚臉皮的一廂情願。林渡舟當時只回了輕飄飄的兩個字,明明聲音那樣小,卻不容辯駁。
他被我叫住,面向臥室站立,沒有回頭,「出去。」
於是我更加沮喪地發現,林渡舟如今大概不僅不愛我,而且將我和世人放置在同樣的距離——同樣難以接近、不可探知。
下午從舞團出來之後,我實在沒有心思再去想關於他的事情,幾天的精神緊繃讓我身心疲憊,就連今天跳舞的時候也倍感乏力。於是在樓下借了李爺爺買菜的自行車,戴上耳機,獨自穿行在夜色之中。
晚風撲在身上,把T恤鼓成帆。
隔壁區的「小小糖果屋」還開著,這是一間既不小、也不賣糖果的咖啡店。
林渡舟二十歲生日的時候,我們第一次來到這裡。那會兒他滿眼赤誠,高高大大的一個弟弟,白襯衫里也是純白的短袖,看著乾淨又清冷,眸子澄澈得像潺潺流下的山泉,甘冽,瞧著有點絲絲的甜。
咖啡店裡亮著燈,遠離了城市的霓虹光影,只是一片溫馨的暖黃色,投射在每一張小方桌上。
我走進去,看見角落的那張桌子,上面擺著一個可愛的熊貓挎包,旁邊沒有坐人。
「閉上眼睛,」二十三歲的我坐在那裡,臉上帶著期待的笑容,身上還穿著寬鬆柔軟的練功服,「我點蠟燭了。」
二十歲的林渡舟面容溫馴,聽話地閉上了眼,嘴角上揚,勾起好看的弧度。火光跳動,將他深長的睫毛襯得更加柔和。
「許了什麼願?」我歪著腦袋,哄小孩兒似的問他。
林渡舟故弄玄虛地一笑,「不告訴你。」
店裡接近打烊時分,已經空無一人,趁店員去後廚收拾材料的間隙,我起身越過小方桌,輕輕托著他的後腦勺,碰到了柔軟的唇。
林渡舟笑意漸深,眼睫顫動,舌尖糾纏,我離開了些距離,抵著他的唇齒,輕聲道:「生日快樂,小朋友。」
林渡舟睜開眼,眼角帶著情韻,舔了舔餘溫未退的嘴唇,「師哥,我二十歲,不是小朋友了。」
「是嗎?」我伸手,指尖勾住了他的領口,悄然鬆開,T恤服帖地彈回去,後來的話沒說出來,隱秘地做著口型,「今晚證明給我看。」
那一晚林渡舟鉗制著我,狂熱的吻布滿全身,腿根的牙印撩撥起情慾,我記得浴缸里的水溫,拍打在小腹上是灼灼的快感。我仰起頭來,在激烈的深吻中含著他的唇,情難自禁的時刻,淚落下來,反覆呢喃,「林渡舟,我好愛你……」
的確,我這一生除了少數非常必要的時刻,其餘所有的淚,都是為林渡舟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