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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我一眼,乖乖地過來坐下。
我說:「你不知情的時候,只有那個吻痕,和昨天的節目是嗎?」
林渡舟沒說話,似乎對自己情急之下的坦白感到懊悔。我用勺子攪動著粥,一圈一圈的波紋仿佛水上的漩渦。
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意識到,那個天台上野獸一般啃噬我的脖頸、肆意地讓我享受這場遊戲的人,原來不是只存在夢裡。也許在某一個時刻,我們曾經真正的相遇過。
飄揚的圍巾,落入我領口的菸灰,居高臨下的警告……這些充滿危險和緊張的記憶,都不是來自林渡舟。
雨絲斷續,漸漸完全停下,外面的天氣轉晴,一寸寸地凝成縹緲的彩虹。
我輕聲問道:「其他時候都是你嗎?」
林渡舟看向我,我也抬眼,看入他幽深的雙眸,終於還是問出了心底的疑惑,「六年前要和我分開的,也是你嗎?」
第26章【36天】林沉岩。
林渡舟言語平靜,似乎早知道我會有這樣的疑問,話應得波瀾不驚,「是我。」
奇怪,他怎麼總有這樣奇妙的能力,可以讓我在一瞬之間心提到嗓子,下一秒又跌落回谷底。
明明我希望自始至終和我相處的都是他,但這一刻,我竟然會希望他說出一個更危險的答案,告訴我那個狂亂的雨夜,是某個人格占據了他的身體,而林渡舟毫不知情,是一個完美的受害者。
在這個想法迸出來的這一刻,我又陷入好笑的自嘲,因為答案早已經擺在眼前。
如果不是林渡舟提出的分手,六年,他為什麼不找我。
暖黃的陽光透過窗簾照射進屋內,地板上落下一塊巨大的光斑,陰霾在空間裡被驅散。而在這麼亮堂的地方,我們陷入越來越深的怪圈,想敞開心扉卻不敢叩開門的死循環。
我沉默地吃完了粥,走到門口,壓下門把手,「我走了。」
猶豫片刻,我還是說出了口,儘管這話聽上去像是急切的催促,可我沒有更多辦法。短短几十天,我怎麼有足夠的勇氣相信他會為了我而活下來。
我輕聲道:「林渡舟,我找你不是為了不痛不癢的一次見面,如果相見只是這樣,那就不用見了。」
這話說出來,和他六年前講的那一句「到此為止」其實沒有太大的差別,但這一回,我不是單方面地結束我們的關係,而是把選擇權交到了他的手上。
如果他要留住我,就該帶著真相來見我。
第二天練舞的時候,小莊問我是不是沒有睡好,看上去有些憔悴,眼睛下的烏青很明顯。
我張口就來,「我愁你怎麼才能穩當晉級,想了一夜。」
莊臨意受寵若驚,做錯了事情似的,給我又倒水又捶腿,「師哥辛苦了,多虧有師哥,不然我會愁死的。」
我享受著他的殷勤,霎時間開懷,昨天積攢的睏倦一掃而空,忽然覺得逗莊臨意的感覺,其實有點像逗林渡舟,特別是十幾二十歲的林渡舟,隨便一句玩笑話,他都能如臨大敵,雞毛蒜皮的小事像有天大。
「那你想想下一個合作舞台怎麼才能出彩,」我捧著水杯,思忖片刻,「要留住你,肯定需要把焦點放在你身上,所以你來做主角。至於音樂和題材,你可以先說說你的想法,我們這兩天儘快編排,然後才方便接著練習。」
莊臨意聽到這話犯了難,在空蕩蕩的練舞室里隨我坐下,「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一個好的作品肯定是編排和動作缺一不可的。上回師哥跳的《天台初雪》,把自己當做一片在吻里融化的雪花,這麼細膩的場景,怎麼想到的?我琢磨了兩天也沒明白。」
我拍拍他的肩,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弟弟,你太年輕了,多經歷些日子,就什麼都知道了。」
「是嗎?跟經歷有關?」莊臨意一頓,將我上下打量了一陣,「所以師哥,你真的在天台上親到過雪花?」
正在喝水的我一嗆。
「還說什麼雪花會化掉,美好都會消失……」莊臨意睜大眼睛瞪著我,小心翼翼地開口,「意思是師哥你失戀了啊?」
死孩子,怎麼一猜一個準。
本來感冒還沒好透,外面冷風一吹,這下水再一嗆,我咳了好半晌。莊臨意殷切地拍著我的後背,十分懂事地拿來了外套披在我肩上,「完了,師哥你不能有事,我還等著你在節目上撈我呢。」
就是嘴裡有點兒吐不出象牙來。
練舞室里忽地響起敲門聲,莊臨意轉頭看向我,我擺擺手,示意可以進來,小莊這才應了聲。
門被打開,莊臨意正像扶著體弱多病的老人家起身一樣來夠我的臂膀,而我就是那等賴在地上碰瓷的潑皮無賴。
「不用扶我,」我笑道,「我又不是病入膏肓了,還能在節目上撈你。」
莊臨意這才收回了手,轉頭看向門口,「林醫生?」
聽到這聲喚我一愣,也抬眼看去,高挑頎長的身影立在門口,腦袋快接近門框,室外的光線從他的寬肩窄腰透過來,勻稱而修長的雙腿立得筆直。在這一瞬間,我卻突然想到昨天早上我留下的牙印。
不知道消退了沒有。
我垂眼不再看他,話說得生疏,「我在上班,有事嗎?」
「啊對,今天舞劇表演還沒開放預約呢,要等到下午兩點,」莊臨意立即打圓場,笑嘻嘻地朝他走過去,「林醫生要繼續訂二樓包廂嗎?上周都沒看見你來,這周今天訂的話,肯定不會錯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