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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指尖勾著他的腰帶,輕聲詢問,「你找到我了嗎?」
我想林渡舟大概不知道我在說些什麼,其實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我任性地把這個剛認識不久的人,這個在那一天才第一次交談的人當做尋覓已久的伴侶,當做終其一生比肩同行的愛人,我問他的靈魂,是不是找到了我的軀殼,我在說胡亂的醉話。
我從前以為那時候林渡舟的猶疑是出於年少懵懂,如今回想起來,大概不僅僅是這樣。
或許也有恐懼,也有擔憂,但當我看見他澄澈而鬱熱的目光,我想這就已經非常足夠。
他已經找到我,他可以擁有我,因為他的眼裡明明白白地透露,他愛我。
我平安又順遂地長大,如果要我回憶過往生活中那些快樂歡欣的時刻,我能說出許許多多的畫面來。
例如外婆給我唱小時候在夜校里學的歌謠,母親騎自行車載我穿過灑滿金光的公園,父親把我抱上岩石,我看見山邊的日出……也不僅僅來自家人,還有我第一次跳舞飛躍的時候,第一次享受台下的掌聲,還有紀南分享給我全套漫畫……
好多好多快樂而滿足的時刻。
但當我第一次乘著林渡舟的腰腹,像乘著痛快恣意的狂風,我看見他迷離的神色,在狂風過境的同時,在放肆和野性之下,他又那樣和暖而溫柔。
我經歷過那麼多歡欣,但我還是能夠在那一瞬間確定,他是我永恆的極樂。
林渡舟抱著我入眠,溫暖的擁抱和現在的溫度相似。嗅覺不會欺瞞,他身上的味道對我而言是致命的吸引,我終於分辨清楚,冷冽的雨後森林和海浪拍打在岩石上的氣味其實自始至終的混在一處。
我從來都愛完整的他。
第42章【26天】找到了,哥哥。
舅舅一大早就去了社區的文藝團,我說想出門轉轉,他讓我牽上了最穩重的大狗,那隻毛茸茸的、鼻子嘴唇都是可愛的粉色的土松犬。
「它叫黃豆,有十歲了,是渡舟上大學那一年撿的,好多路都認識。」舅舅說。
「啊,」我拉住牽引繩,恍然大悟,重複了一遍,「黃豆。」
「這是渡舟取的名兒,可喜歡它了,你們一塊兒玩吧,」舅舅摸摸土松的腦袋,似乎把重任交到了它的肩上,「晚飯之前要回來,今天麗姐炸酥肉,回來吃熱乎的。」
我應了聲,牽著黃豆往外走。它好像真的明白自己的責任,每走一截路就回過頭來看我,確定我跟在它身後,緩緩搖擺的身體沉穩又莊重。
既然黃豆已經和他們一起生活了十年,那麼也應該熟悉他們曾經的家。
我借了電動車,一直騎到了隔壁鎮上。陳舊的街道,空中拉長的電線,街邊低矮的房屋,是林渡舟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黃豆認出了位置,牽我一路往前走。他們過去住的那套舊房子還沒拆遷,徐冉冉說,林渡舟的父親就在家裡過世,那個和藹的、熱心的,會和小孩子們打成一片的男人,在某一天溘然長逝。
我想起林渡舟跟我描述過的畫面,他從小縫裡看見臥室里,父親蹲在床前給母親塗藥,陽光映照在房間裡,一片暖融融。
殘破的房屋已經被擱置了好些年,附近沒有住戶,像一片廢棄的廠房。
黃豆悶頭向前,這回倒是嫌棄我走得太慢似的,也不回頭看我了,只顧著一個勁兒地往前沖。滿牆猖狂的爬山虎垂在空洞的門框上招搖,我跟著黃豆踏進狹窄的樓道,濃重的塵灰氣撲面而來,我被嗆了一口,踩上樓梯,覆蓋著黃豆在灰塵上留下的梅花。
陽光從破敗的牆體縫隙鑽進來,一束又一束光線仿佛舞台上的鎂光燈。
黃豆拉著我悶頭上樓,我走得膝蓋生疼,好不容事看它停了下來,俯身揉自己的腿,抬頭,眼前是一扇半敞的門。
裡面的日光亮堂堂,我撥開粘連的蛛網,看見裡面蒙塵的舊家具——發霉的牆壁,歪斜的茶几,空空如也的花盆。
黃豆在裡面東看看西聞聞,我打量著已經破敗不堪的房屋,轉頭看見飯桌上擺滿了飯菜,舅舅端上了雞湯,冒著騰騰的熱氣,飄出的味道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樣,一個和藹的女人挽著低低的髮髻,從門口走了進來,手裡提著大瓶的鮮奶。
然後林渡舟走了進來,他是少年的模樣,額前的頭髮溫順垂下,穿著素淨的白T恤,個子已經比女人高出一個頭,跟在她的身後進了屋,兩隻手都提著菜,背上還背著書包。
舅舅興高采烈,笑容從臉上溢出來,欣喜地說道:「拿到了嗎?」
林渡舟羞澀地一點頭,女人笑著拍拍舅舅的肩膀,說道:「拿到了,回來的路上我還帶小舟去買了涼菜,上次你不是說想吃烤鴨?小舟還記著呢,拿自己剛掙的補課費買了半隻回來。」
舅舅把林渡舟按在座位上,捏捏他的肩膀,「他這么小,剛掙一點錢,讓他花什麼?姐姐也不知道勸勸他。再說了,今天是小舟的好日子,惦記我幹什麼。」
那是林渡舟的媽媽,她從廚房裡捧出碗來,林渡舟連忙起身,默默把涼菜裝進碗裡。
「這孩子閒不了一會兒,我說他上午給人家補完課該累了,他非陪我上街去,」媽媽拉住他肩上的背帶,「進了屋還不把書包放下,待會兒更累了。」
林渡舟抬眸,輕笑了一下,把書包放下來。舅舅迫不及待地拉開拉鏈,喜不自勝,「給我看看,快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