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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後來也常常想起窗外飛揚的花瓣,想起他抱我坐在窗台,立在身前,半張臉埋進我的胸口。時間可以一直流動到宇宙的盡處,停頓在盛夏的末尾,涼秋的開頭。
又是這樣逐漸清涼的秋天,他住在這樣高的樓層里,已經遠離了桂花飄落的窗台。
而我也不再相信什麼世界的盡頭,我和林渡舟只剩下此刻,匆促的夜,急切的上午,沉默的天地。
「師哥……」林渡舟的低吟拉回我的思緒,周遭的沉寂被劃開一條縫隙,所有聲音都穿過時間的塵灰,變得鮮活。我感受到他輕微的顫抖,唇間的狎昵,衣物的摩挲。
頭頂的手加重了些力道,我一頓,離開他的肌膚,擦掉嘴角沁涼的液體,起身上前,趴在了他的身上。
林渡舟的胸膛起伏,心跳聲傳入耳中,我靠著他的肩,輕聲道:「剛剛關門了嗎?」
他不明所以,「……什麼?」
我接著解釋,「小黃豆的房間。」
「嗯,」林渡舟仍舊答得言簡意賅,抬起手,還沒落到我腰上,又縮了回去,坐起身將我撥開,「我去洗澡。」
客廳里傳來倒貓糧的聲音,然後是浴室的水聲,我孤零零地被留在床上,自言自語,「什麼人,用完就丟。」
我下了床,打開他的衣櫃,想找一件合適的衣服穿走。在各式大致相同的襯衫西褲和大衣中間,倒偶爾也有些打眼的亮色。有一件淺黃色的毛衣可憐兮兮地掛在角落,我記得這件衣服,是我用舞蹈大賽的獎金給他買的,仔細一看,和他那天夜裡穿著的米白色毛衣是同樣的款式。
原來傻弟弟就以這樣的方式想我。
毛衣旁掛著一件深色風衣,我將一旁的衣物都撥開了些,雨後森林的味道鑽出感官,沉靜而隱秘。
其他衣服上的香水味似乎沒有這麼濃。
我靠近些,乾脆將臉埋在裡面,發現這件衣服上的味道很奇怪,不僅僅是林渡舟和雨後森林的味道,還有隱約的烘乾之後晾曬不足的霉味,以及混雜在其中,微乎其微的、我分辨不出結果的味道。
最後我穿上了當年送給林渡舟的那件淺黃色毛衣,來到冰箱裡看他準備了些什麼食材,系上圍裙簡單做了個早午飯。
不久,林渡舟穿戴整齊地走進來,在我背後默然徘徊了半晌,才開口道:「感冒好點兒了嗎?下午帶你去輸水,免得跳舞頭暈。」
我已經大半天沒逗他了,這會兒憋得渾身都難受,放下菜刀,側過身面向他,仰頭笑道:「我要是沒好,會通過腿上的牙印傳給你嗎?」
林渡舟一噎,不為所動,「葉清川,別跟我嬉皮笑臉的。」
「哦……」我滿心遺憾地轉回去,繼續切菜,「下了床就不是師哥了。」
他明顯吃癟了,轉身就往廚房外走。我霎時間開懷,追出去把著門框補充,「我好了,不用輸水。只要以後別讓我在雷雨天滾出去就好,弟弟。」
林渡舟把我和貓送到了街區,下午場麻將已經開始組織,老李頭呼朋引伴,我從樹蔭下走過,三個老爺子圍坐在麻將桌邊,齊刷刷看向我。
我說:「不打。」
老李頭立馬拉住我,滿臉堆笑,硬是按著我坐下了,「小葉,三缺一,就缺一個。」
我打麻將不行,向來是輸錢的那個,小朋友風風火火地和流浪貓打了一圈架,沒一次落下風。我倒好,打了好幾把麻將,沒贏過一回。
我打完三筒,李爺爺高喊「槓上花」,喜滋滋地把牌一推,點上自己的葉子煙,得瑟地翹著腿,「小葉不錯,每回都來送錢,嘿嘿。」
「我可不送錢嗎,」我手上忙著碼牌,一邊笑道,「您幾位打了幾十年的牌,我哪……」
我一頓,被嗆了一口。
三位爺爺都催我趕緊碼牌,我握著麻將,順便用指尖盲摸了一把,翻過來,沒回過神,「麼雞。」
「這會兒摸什麼牌呢,死孩子。」李爺爺叼著葉子煙,吐出大片的煙霧,我又暗暗嗆了一下,意識漸漸回籠。
原來是煙味。
林渡舟衣櫃裡的那件深色風衣上,那種我當時描述不出的微妙的被掩蓋的味道,就是煙味。
可林渡舟是不抽菸的,從來都不。
我騰地站起身,把三個老頭子都嚇了一跳,草草地交代兩句就離開了麻將桌。
「先生要回購嗎?」商場裡明亮的燈光下,導購殷切地帶我到了展櫃前,「上回您購入的那款『雨後森林』銷量不錯,您用後的體驗如何呢?送朋友送戀人都是不錯的選擇呢。」
我看著立在展櫃燈光下晶瑩剔透的香水瓶,反射的光線映照進我的瞳孔,看著晃眼。打量了片刻,我問:「我用著還行,怎麼感覺沒有你說的那麼好呢。上次你說《心靈擺渡》的那個誰來過?他真買的這個?」
導購女生笑道:「這還能有假?先生,林渡舟的節目誰吃飯聊天沒看過那麼一會兒呀?他也是咱們當地電視台的紅人,上回真是我同事接待的,他還給了簽名呢,您別不信。」
說著她便叫著「莉莉」,另一位導購拿出來一個封著粉色皮套的小本子,興致勃勃地翻開,上頭果然寫著「林渡舟」三個大字,底下落了日期,8月29日。
確實是林渡舟的字跡,和他在節目裡、論文上的簽名都大體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