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頁(第1页)
我側眸看向他,林渡舟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到我身前,關上車窗,重發動了引擎,「我送你回去。」
「弟弟,」我制止了他的動作,「下去走走吧。」
我和林渡舟相識十年,倒從來沒有一起看過海,最接近的,也不過是他23歲生日的那塊海浪蛋糕。
蛋糕上的海浪變成了眼前的實景,踏到沙灘上時,我卻懷著和記憶里完全不同的心情。
不論怎麼說,1o月15日到底還沒有到來,今年尚且未知,更何況是三年之後。我還有滿腹的期待,要和他走出長長久久。
我們曾經約定要去到天涯海角,去到世界的盡頭,見人間最壯闊的景色,只是少年人忙著趕路,辜負了一路的和風與星光。
夜晚的海邊行人寥寥,我拉住他的手,和他說起那塊海浪形狀的蛋糕。微微帶著腥味的海風撲到身上,過往的記憶也變得苦澀。
林渡舟挺拔的身體就在我身側,他的髮絲輕微飄動,勾勒出風的形狀。眼眸下垂,眼鏡後的情緒在黑夜中愈發看不分明,像遠處看不真切的漆黑無望的海。
「師哥,今天的表演很好,儘管不是我看見的,到底也有人代替我看見,我相信每一個身份,都會欣賞你的存在,」林渡舟轉過身來,面向我,我看清了鏡片後的目光,透露著溫和與笑意,「你還會有更好的事業,更值得的生活,不論是哪一種身份,我想都會為你開心。」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剖白,我倒覺得有些不適應,我們剛剛的糾結情緒似乎都被闊大無邊的海面吞噬,我從他的眼裡看到衷心和誠懇,沒有一絲雜質。
他的聲音飄散在海風裡,輕飄飄地鑽進我的耳朵,「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師哥……我已經很開心了。」
林渡舟抬起我的手腕,將車鑰匙放到我的掌心裡,留戀地撫摸了一下我的手背,到底鬆開了手,「回去吧。」
六年前流著淚告訴我「到此為止」的人,明明在六年後說著同樣意義的話,我知道他讓我獨自回去是一種告別,代表他希望我就和他走到這裡。可我看著他沉靜的雙眼,發覺他變化了不少。
見我沒動,林渡舟移開視線,看向仍舊緩慢沖刷的海浪,低聲道:「我已經非常滿足了。」
林渡舟有一點不好:如果說曾經他還會用眼淚來惹我心疼的話,那如今的他卻連一點點撒嬌耍賴的手段也不會了。人們說會哭的小孩有糖吃,我對他的偏愛已經不需要他流淚,他怎麼還不懂得做一個不太懂事的小朋友。
我摩挲著手裡已經被他攥得溫熱的鑰匙,沒有按他說的離開,而是向前一步,擁抱住他的腰身。
我覺得自己好像踏進了一個令人迷惑的誤區,迫切地去尋找關於未來的線索和答案,可未來不就是此刻嗎?是即將到來的下一秒,它不斷趨近於此時,最終構成無數個下一秒累積而成的此在。
此在已經宣告著我們存在的意義,為什麼我要去糾結還沒有發生的未來?不論將要赴身的是荊棘迷途,還是霞光燦爛的日落大道,都不是此時深陷其中能夠左右的。
他在時光奔涌的潮水中駐足,停頓了一次又一次,我沒有參透莫烏比斯環的真理,我們還在解著不斷循環的謎題。可解開謎題怎麼會是終點,重要的不是我們嗎?
林渡舟的呼吸不穩,聽上去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心,我聽見他胸口沉悶的震動,「快離開我。」
我箍著他的腰,晃了晃手裡的鑰匙,「在離開之前,我總要問問,你把鑰匙給我,是把車送給我的意思嗎?」
不等林渡舟回答,我就接著說:「既然車都給我了,是不是房子和流動資產也該分我一半?」
我鬆開手,笑吟吟地看著他,「那你又是站在什麼立場上分我一半的呢?我只聽說過離婚財產分割和遺產繼承,你是把我當伴侶呢,還是覺得我該給你生個孩子?」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插科打諢,林渡舟微微紅了臉,低聲喚我,「師哥。」
「不要讓我自己離開,不要胡思亂想,」我拉著他,捏捏他的手,「我從出門就覺得冷,你應該想想怎麼幫我暖一下身體。我在街區發愣是因為累了頭暈,你應該想想怎麼幫我放鬆放鬆。學會了嗎?」
林渡舟抿著唇,眼眸微動。
我的手鬆開他的掌心,往袖口裡面鑽,握住了他的小臂,「我不僅僅問你有沒有學會對我好,也問你有沒有學會撒嬌,就像我剛剛說的那樣,大膽告訴我,你不想讓我走,你愛我,離不開我,需要我。」
林渡舟低下頭,紅著耳尖後退一步,我把他拉回來,輕柔的聲音迅消散在海風裡。
我不厭其煩地教他,「告訴我。」
弟弟抬眼看過來,看向我的目光里浮動起欲望,薄唇輕輕開合,我看清了他的口型,一字一句說得迫切,「……我要你。」
潮濕冰涼的晚風怎麼會吹得人心旌蕩漾。
我想林渡舟大概讀懂了我話里的話,甚至青出於藍,他眼裡的隱忍和壓抑在我的引導下潰敗剝落,裡面深不見底的欲望無處掩藏。
也許他不想我教會他自私,教會他放肆,教會他在自己的世界裡做一個不可撼動的上位者。可我為什麼不呢?我遇見了他,為什麼要吝嗇我唯一的忠誠和熾熱,為什麼不剖開胸腹讓他看見滾燙的內心。我希望他也能放下防備和芥蒂,希望他大膽地愛我,占有我的一切,用無法抑制的情慾裹滿我的身體和靈魂。生命只此一次,我決定和私心糾纏到底,他理應奉陪,不是嗎?